第二十七章 四字箴言 全文加速了_明月长歌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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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二十七章 四字箴言 全文加速了

  已是翌日凌晨,星斗斜挂,林寻依然独自前往午门,午门正梁上果然系着红牌。林寻摘下红牌,北极阁门外已有书童等待,见林寻走来,道:“林公子,先生在里面。”

  林寻进门,见袁玄正盘膝坐于蒲团上,正前方置一茶几,上面盛有一木匣,正中却只有一茶杯。

  袁玄头也不抬,沉声道:“坐吧。”

  林寻入座,正要说话,却听袁玄道:“先喝茶。”

  林寻端起一杯清茶,小抿一口,却是苦涩难咽,道:“老师,这…”

  袁玄正色道:“这是南洋苦丁与昆仑雪莲,虽然味道苦些,但对你有好处。”

  林寻却是奇怪,道:“苦丁?雪莲?”

  袁玄见他不自知,当下面色一厉,冷冷道:“你是不是在吸食乌香?”

  林寻一愣,正不知如何作答,却听袁玄续道:“严世蕃告诉我的,鄙人曾听闻过这乌香,也听闻过有些偏方能医治,日后你听故事之前须喝上一杯茶。”

  林寻低头答道:“是。”一口喝完清茶,苦的直咂嘴。

  袁玄点头道:“那好,今日的故事与昨日不同,是我的故事。”

  “三十年前,我还是个弟子,师傅是大内天文馆御前钦天监,我打小入宫学习天文历法,资质很是寻常,并不被看好,但是我师傅却是个烂好人。”

  袁玄苦笑一声,老脸更显兀长,又道:“因为我基础最差,我师傅有一晚,叫我去他阁屋,传我大道。”

  林寻一惊,心道半夜传道,不就是如今一般吗?

  袁玄自然知道林寻所想,道:“不错,就如我俩。从那之后,师傅每夜给我单独开讲,我初时不觉,后来细细一听,这些知识都是老师白日不曾讲过的。”

  “日子久了,我脑筋也是越来越活络,很快我便学会了师傅所有的本领,一举超过了所有师兄弟,有一夜我大着胆子问师傅为何要传我大道?师傅指着星空,告诉了我四个字。”

  林寻听得兴起,见袁玄欲言又止,忙问道:“是哪四个字?”

  袁玄抬头,脸上皱纹一展,挤出一丝苦笑道:“这四字却是害我一生,而这故事却是缺不得这四字…”

  “也罢,若是你不解其中之意,也是无碍。”袁玄见林寻脸上颇有撼色,苦笑道:“黑金万入…”

  “黑金万入?”林寻默念一遍,觉得这四字十分拗口,便问道:“不知老师说的是哪四个字。”

  袁玄道:“起初我也不明白,便问师傅,师傅却是气急,骂道蠢子何以继我衣钵。我当时也是惭愧,却也有些不解,师傅他为何不肯直接告我其中玄机。也就是这四字,一直困扰着我,后来我终于明白了师傅的苦衷,这四字即可以保家卫国,也可以祸国殃民啊!”

  见林寻似要张嘴,袁玄正色道:“若是你不懂,也不要问我,自行参悟。”

  林寻点头道:“我虽是商人出身,但是也受儒家正统,即知格己守礼,也知一心为民,当谨遵老师四字箴言。”

  袁玄听得林寻此说,登时大为宽心,连说:“很好,很好,很好!”浩然一笑,道:“若是我那时有你这般心思一半,师傅他老人家也定当瞑目。”

  林寻忙道:“老师言重了,我…”

  袁玄颜色更和,摆手道:“不必谦逊,当时师傅病重,留下这四字不久便撒手而去,我便抵了师傅的空缺,做了新的钦天监。”

  “当时大礼仪事件正兴,我虽是刚刚上任,却只求一心维护纲常伦理,便大胆支持老臣维礼。皇上大怒,无数老臣被处以棍刑,他切念在我师傅尸骨未寒,未曾降罪于我。再后来杨廷和大人被削除三公,告老还乡。

  从此皇上听信妖言,一心求道,不问政事,致使大权旁落。

  我浑浑噩噩做了二十年钦天监,后来被贬到南京做了天文先生,我却是觉得自由快活,这才想起师傅那四字箴言,翻遍藏经阁,偷入黑书堂,冥思苦想终于让我参破其中秘密,却与昨日告你的那故事有瓜葛。”

  林寻虽隐隐猜到这故事之间有些联络,但听袁玄细细道来,仍是不寒而栗。两个故事时隔两百余年,却是有万千联系,实在匪夷所思。

  袁玄道:“昨日我讲的那个秘密,你可还记得?”

  林寻答道:“学生记得,西城潜龙。”

  袁玄点头道:“不错,这西城潜龙的秘密是我翻阅刘伯温禁书风水志所知,那时我得知已有十年。后来我见天下太平,便以为这秘密早已淹于洪荒烟海,哎…”反手打开一旁的木匣,一股腐木味扑来,盒子中端正盛放着一枚银钥匙。

  林寻这才细看木匣,木盖崭新透亮,盒身用料虽好,却是旧的出奇,依稀可见黄花梨木四面上模糊花纹,忙说道:“老师,我能看看这盒子吗?”

  袁玄忙问道:“怎么了?”虽是发问,一手却递过木匣。

  林寻接过木匣,虽然历尽年代风霜,但是这木匣端的不是凡品,那花纹近看依然有模有样。不看则罢,一看却是吓了一跳,这木匣四面刻的小兽,玉佩,玉玺,戒指,无一不是是四大财神信物,正对应着东南西北四方。

  袁玄见林寻脸色发白,又问道:“你认得此物?”

  林寻颤声道:“老师…这木匣是哪来的?”

  袁玄一捋长须,似是回忆道:“这是当年,武当山派人送往皇宫的东西,说是邀功请罪,不曾想却被严嵩私自拦下,交与我察看。当时我确实看出了些端倪来,我见这内壁有字,却是,便来了兴趣。”

  林寻往内一瞧,四壁果然有四字“西城潜龙”。

  袁玄继续讲道:“我便突发奇想,莫不是这木匣与沈万三有关。当年沈万三在武当山留下此物,本是为了那复仇计划,颠覆大明江山,却不料时光已然,物是人非,武当易主一久,便有心借此邀功。我想那严嵩说到底却是严家的人,有意包庇本家,拦下此物。后来我一直保管此物,时间一长,严嵩也不曾来索要,我被贬于此便将它带了出来,一番苦究,终于窥得天机。”

  袁玄见林寻神色异常,忙询道:“怎么了?”

  林寻听罢,心道老师待我如己出,自己也不应有所保留,当下便将自扬州后的经历一一告之。其中不乏凶险,袁玄也是听得惊心动魄,叹道:“你果然也与此事有缘,卷入其中,确实身不由已。”

  袁玄道:“那西城潜龙真是空无一物?”

  林寻点头道:“嗯,那石阵好像只作困人之用,并没有任何线索。”

  袁玄长叹一声,不禁哀从中起,道:“不想这些年来,我还是不曾了了师傅心结。”

  林寻见袁玄悲痛欲绝,忙指着木匣四面,道:“老师不在商界,有所不知,这木匣上雕刻的不是他物,正是我们四大家族的财神信物,玉佩,宝戒,貔貅,玉玺,一样不缺。”

  袁玄“咦”地一声,双手捧过木匣,细细察看,道:“嗯,确实。”袁玄忽的痴笑起来,道:“哈哈,果然不错,是沈万三,那我是解对了。”笑了一阵,袁玄又是一脸迷茫,抬手扇自己一耳光,狠骂道:“真是荒唐,若是真的,那西城潜龙…我又何来欢喜啊?”

  话说之间,掩面痛哭,只见浑泪滴下,听得袁玄痛呼道:“西城潜龙,黑金万入,惜我华夏,惜我华夏啊…”

  林寻见状,便觉一头雾水,道:“老师…”心中却也是无解,只好出声又止,

  过了良久,袁玄缓缓抬头,两眼红肿,道:“天命虽然,却是不能阻我泱泱华夏,就算有违天时…”话到最后,已细不可闻。

  林寻正要说话,却见袁玄起身,道:“这月你不要来了,下月会试过后再来见我。”

  …

  四牌楼文武殿,除了袁玄,北监众人尽汇聚于此,此时都望向正上座,只听沈坤正缓缓开口道:“各位同僚想必都已经知道了,今年会试不比常年。”

  孟焦站起身来,道:“这北监请得景王要亲来督学,势头不小。众所皆知,景王黩武,若是今年我们输了武斗,却是要丢大面子。”

  沈坤叹了口气,道:“正是,只是我南雍已连输六年,怎么与北监斗?”

  张玉景道:“若是武斗,我却有一人推荐。”

  众人齐刷刷望了过来,张玉景缓缓道:“只是…。”

  说到这里,张玉景忽的停下,旁边人见她欲言又止,孟焦首先追问道:“只是什么?”

  张玉景面露尴尬之色,道:“只是是个女子。”

  众人一怔,只见孟焦摇头道:“那女子读书已是反禁,怎么能让她参加会试,岂不落了口实…”

  “女子,女子,女子怎么了?”见张玉景怒视过来,孟焦才觉得话语有些不妥,忙改嘴道:“张阁主是先帝亲赐,自是不同。”

  沈坤见气氛尴尬,忙笑道:“虽说孟老先生话语冒失,但确实如此。”

  众人哑然。

  沈坤干咳一声,道:“当下先不说会试一事,这会试一过,便有更重要的事情。”

  众人相识一眼,都心知肚明祭酒所说何事。

  严世蕃笑道:“这是自然,祭酒大人还不放心严某手段?”

  沈坤拂须,沉吟一声,才道:“倒不是不放心,只是这景王前来,我怕到时候情况有变啊!”

  严世蕃冷笑道:“呵呵,我知道祭酒大人担忧何事。若仇仕图就此被检举,祭酒大人是怕,呵呵...从此南雍在景王面前失了份量。”

  沈坤点了点头,道:“正是。”

  严世蕃道:“我有法子让景王知道南雍的份量。”

  众人都惊了一惊,沈坤忙问道:“什么法子?”

  严世蕃正色道:“田忌赛马。”

  在座众人哪个不是饱读诗经,当下会意,孟焦却是疑道:“这会试又不同赛马,参赛者要求文武缺一不可,一易顺序,岂不是坏了规矩?”

  众人纷纷点头,以示默认。

  严世蕃咧嘴,不禁笑出声来:“呵呵,有道是规矩是死,人却是活,孟夫子怎么不懂变通?”

  严世蕃见众人仍是不解,续道:“会试六门,我们只需赢得过半,我们南雍历来书算乐见长,只要做足功夫,那三门不比何妨。如今皇上喜爱青词,我等先在书乐会试上大显光彩,至于算学嘛…我心中倒有一人选。”

  孟焦老眼一瞪,道:“莫不是林寻那小子?”

  “不错,”严世蕃拍手道:“正是他,林寻身出林家,算术当是无人可及,孟老夫子应该清楚。”

  孟焦摇头道:“这话却是说大了点,林寻算术确是厉害,但是又并非十全…”

  严世蕃接过话道:“虽说有些夸大,但是孟老夫子可有合适人选?”

  见孟焦不语,严世蕃笑道:“只要拿下书算乐三场,就已是不败,有何担忧。”

  沈坤似是明白,点头道:“确有道理,但是这人选却是要独过六关,即使林寻算术了得,又怎么能胜另外两局呢?”

  严世蕃昂然道:“林寻身出富贵,通晓音律,至于四书五经,我却是有法儿打个平手。”

  孟焦冷笑道:“说来说去,却是只能赢两场半,左右是输,何苦闹心。”

  见孟焦三番插嘴,严世蕃心下不悦,冷声道:“依我之计,两胜一负,剩下三场比试赌上一局,还有胜算。若是夫子不依,那还用比什么,还请夫子去告陛下和秦公公:我们南雍今年不用比试了。”

  孟焦冷哼一声,道:“依你就是,只是那小子文上功夫确实不弱,但拳脚却是差的要命。”

  严世蕃望向张玉景,道:“那还要多多麻烦张阁主了。”

  成贤路尽头转角一阁楼,门外种着三两颗青梅树,枝头却是一颤,惊飞莺燕,缘是阁楼里声响剧烈,呼喊声不绝。只见那阁楼上挂一锦旗,虽是摆动,却认得上书“真武馆”三个大字。

  真武馆大堂上坐一细眼女子,着飞鱼服,乃是真武馆馆主张玉景,此刻正望着台下一干习武学子。

  一片呼喊,木剑抨击声中,却听一女子娇喝道:“林寻,你怎么这么笨?”只见女子顺手一挑,对面男子木剑脱手而出,直直插在地上。

  两人正是林寻,乔月,看似互相拆招,实则林寻不过一招便是木剑脱手。

  话说那日林寻出了北极阁,王凡便来传话,说是要派自己参加会试。想来应是百生宴计划一部分,这书算礼乐倒不成问题,唯独这武却是薄弱,每日便来这真武馆听讲习武。约摸过了二十来天,虽有长进,但是与乔月一对手便成了天壤之别。当下见乔月呵斥自己,也不生气,嬉笑道:“好,你厉害便是。”

  乔月白他一眼,冷声道:“你若是这样,再有刺客你够丢几条命了?”

  林寻似是知道她嘴上厉害,心底却是关心自己,仍是笑道:“我是命大,再说你这么厉害,我大可多读些圣贤书了。”

  乔月脸色稍和,轻声喝道:“你这蠢货,真是不知死活?”

  林寻着她数落一番,心道逢人都说自己聪慧过人,何时受过这般折辱。就算自己不生气,也要挽回点面子,当下将木剑扔到一旁,笑道:“你这破剑法只是一对一的招式拆解,我要学万人敌的武功。”

  乔月冷眼道:“胡说八道,哪有那样的功夫?”

  林寻冷笑道:“那就是你孤陋寡闻了。”说罢就要出大门,却听身后铮咛一声,台上那细眼女子高声喝道:“站住,你是来捣乱的吧?”

  张玉景长剑出鞘,抵住林寻咽喉,道:“你再胡说八道试试。”林寻本是玩笑,不料这张玉景却是动了肝火。林寻也是吃软不吃硬的主儿,见这张玉景这般强势,心中更是不服,当下硬着骨子道:“我哪里胡说了?”

  虽然南雍有求于林寻,张玉景又是一介女流,但是张玉景成名已久,主持真武馆有些年头,尚未有人敢在真武馆如此顶撞,厉声道:“你若是不向乔月认错,今日休得出门。”

  林寻别过头去,乔月压着哭腔道:“老师息怒,”乔月别过长剑,忙拉一旁的林寻衣袖,低声道:“林寻,你今天怎么了?”

  林寻不理她,冷声道:“若是今日我认错,从此就不再姓林。”

  张玉景冷笑一声,高声道:“你不认错也行,只不过…”

  林寻听此话却是不满,正要发问,却听张玉景又道:“若是你能在二十天之内挡住乔月一招,我便饶你不敬。不然,你胆敢耀武扬威,我便打断你小腿。”话语之间,尽是威胁。

  林寻深知这些武功高强的女子脾气古怪,一听要打断小腿,当下不敢再多话。见林寻妥协,那张玉景才肯转身离去,边走边笑,心道世蕃这招儿果然厉害,治得这混小子服帖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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